&esp;&esp;楼道的声控灯不是很好用。
&esp;&esp;借着隐约的月光，赵淑柔发现自己家门口好像坐了个人。
&esp;&esp;黑漆漆的，一大坨。
&esp;&esp;她脚步未停，神情如常地继续往上走，同时右手自然地揉向左腕，悄悄按亮手表上的紧急求助页面。
&esp;&esp;那团黑影没有动作，也没有拦她，于是她顺利走上了更高一层的台阶。
&esp;&esp;确认自己与那人拉开了距离，且只要点一下按钮就能发出求救以后，赵淑柔才回头望向门前的身影。
&esp;&esp;脸埋在手臂里面，露出圆溜溜的后脑勺，头顶的呆毛软绵绵地搭在手臂上，确实是个人。
&esp;&esp;腿边放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塑料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深色的东西，像是蓝莓。
&esp;&esp;犹豫了一下，赵淑柔按掉求救页面，慢慢地走了回去。
&esp;&esp;脚步声长久地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esp;&esp;杜云朗抬起头。
&esp;&esp;从踩着帆布鞋的脚、裸露在外的小腿、淡蓝色的长裙、抱在胸前的手臂，看向她的脸。
&esp;&esp;确认了，是没有什么表情低头看着自己的妈咪。
&esp;&esp;眼睛忍不住在她红润润的嘴唇上看了又看，才别扭地移开。
&esp;&esp;杜云朗把装着蓝莓的水果篮子拿起来：“给你。”
&esp;&esp;妈咪接过了。
&esp;&esp;手指碰出那一刻似乎有古怪的灼热感，他慌忙收回手。
&esp;&esp;“多少钱？”
&esp;&esp;“不用，送给你的。”
&esp;&esp;长久的沉默。
&esp;&esp;明明是他堵在了自己家门口又主动避开了身体接触，送完蓝莓以后还是蹲在这里不动又不说话。
&esp;&esp;对着似乎灰心丧气极了的小狗实在发不出脾气，赵淑柔捏一粒蓝莓放到嘴里。
&esp;&esp;很甜。
&esp;&esp;虽然摸不透他的意图，但她想了想，还是慢慢蹲下身，准备等一等看他到底想干嘛。
&esp;&esp;“别别，地上脏。”
&esp;&esp;误解了妈咪打算坐到地上，眼疾手快伸手阻拦的结果是碰到了她的臀，然后似乎有着自己意识的手掌一弯，捏着柔软的肉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esp;&esp;肩膀被妈咪撑着，热到快要爆炸的耳朵听到她问：“所以要坐在你膝盖上吗？”
&esp;&esp;杜云朗抬起头，没有错过赵淑柔有点玩味地挑了挑眉毛。
&esp;&esp;是啊。
&esp;&esp;会因为亲密接触而羞臊的、会躲在角落偷偷观察来过妈咪家里的男人、会努力锻炼却发现毫无结果不敢见妈咪、会把妈咪的画跟出现在妈咪旁边的人努力对应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像一个捏着一百万中奖券又患得患失怕是一场梦而不敢去兑奖的，都只有他而已。
&esp;&esp;眼前红如珊瑚珠的耳垂缓慢退却了温度与颜色。
&esp;&esp;小狗变得更丧气了。
&esp;&esp;赵淑柔挠了挠脸颊，越发不明白他想要什么。
&esp;&esp;明明这套流程再熟悉不过了。
&esp;&esp;机缘巧合造就的身体接触、欲迎还拒地推搡来回，或许再混杂一些似有若无地相互挑逗，兜兜转转几下然后奔向做爱。
&esp;&esp;如果心情足够好或者是熟悉的人，她也不介意跳过全部中间步骤直奔终点。
&esp;&esp;真没有必要像杜云朗这样消失良久以后，带着整整一篮蓝莓和破碎的心情，蹲在自己家门口，像是来做某种郑重其事的仪式。
&esp;&esp;这样实在是让人很没有展开些什么的想法。
&esp;&esp;干脆从他怀里出来。
&esp;&esp;赵淑柔叹了口气，打算问个明白。
&esp;&esp;妈咪离开了。
&esp;&esp;杜云朗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大颗的眼泪瞬间从眼睛里面掉出来。
&esp;&esp;朦朦胧胧的视线里看到妈咪似乎皱起了眉毛。
&esp;&esp;但是没有发火，而是俯身替他拭泪，轻声问：“怎么又哭了？”
&esp;&esp;她在哄他。
&esp;&esp;理智彻底溃败，杜云朗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
&esp;&esp;过于大的声响让楼道的声控灯陡然亮起。
&esp;&esp;确认杜云朗一时半会没有停止的打算，经历过金青的沟通，赵淑柔觉得自己的耐心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干脆搂住他脑袋，随手在他后脑勺胡噜了几下。
&esp;&esp;意外地安抚住了情绪。
&esp;&esp;哭声缓慢地变小了。
&esp;&esp;最后，是杜云朗主动推开了她，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esp;&esp;“没事。”
&esp;&esp;小腹上的面料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赵淑柔低头，确认是裙子被眼泪打湿了一大片以后随手擦了擦。
&esp;&esp;“我帮你洗裙子。”
&esp;&esp;“不用，”不是很喜欢这种莫名背负了什么的感觉，她用指纹解锁，“我回去换一件就行。”
&esp;&esp;人走进了门里，杜云朗还是低着头蹲在门口。
&esp;&esp;赵淑柔叹气：“要进来吗？”
&esp;&esp;又一次踏进了妈咪的家里。
&esp;&esp;布局没变。
&esp;&esp;杜云朗顺着赵淑柔的话，坐在了沙发上，握着她递来的可乐一点点喝。
&esp;&esp;妈咪就坐在自己旁边，但是他的眼睛东躲西闪，就是不敢看她，最后执拗地盯着茶几上一个晕开的浅茶色水痕，脑子乱得像是快烧开的水壶。
&esp;&esp;“怎么了？”
&esp;&esp;脑袋被捧住，顺着手的力气，他扭过头看进了妈咪的眼睛。
&esp;&esp;又黑又亮，冷静又温和，像是璀璨又浩瀚的宇宙中心最宏大的星球，但在此刻只装着自己。
&esp;&esp;他喃喃回答：“我不知道要怎么靠近你。”
&esp;&esp;可能是因为贪心，杜云朗忍不住想要了解她更多。
&esp;&esp;不管是在p站还是学校，妈咪都被人拥簇着，像是被卫星环绕的恒星，而他则是在星系最边缘、遥远渺小得像是尘埃一样的存在。
&esp;&esp;想来想去，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她注意的东西，怎么就配靠近她呢。
&esp;&esp;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是妈咪太温柔了，不好意思拒绝而已。
&esp;&esp;当他终于鼓起勇气来见妈咪的时候，第一次没有帮上任何的忙，第二次则是有明显更高大强壮的男人带着打包漂亮的食物来拜访。
&esp;&esp;他忍不住贴着门偷听，然后听到她在笑。
&esp;&esp;他的妈咪，对着别的男人笑。
&esp;&esp;他嫉妒极了。
&esp;&esp;但除了似乎因为爱屋及乌生出的许多莫名其妙的喜爱，他哪里都比不过其他人，但偏偏这像是会给妈咪带来压力的东西。
&esp;&esp;他自惭形秽，却又想要靠近她。
&esp;&esp;因此手足无措。